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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4章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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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54 章 -

原主心中埋怨,你明明知道她不是我,你明明知道,她占了我的身體,為何卻不救我,反而喜歡上她?

最叫人憤怒的是,還認為這很好!

然而更讓原主怨恨的在後頭,她的兄長某一日與邱公子出門尋訪無緣山上的老道人,結果失足跌下山崖,就這般年紀輕輕地去了。

原主馬上便陰謀論了,她知道自己兄長去尋老道人,是為了救自己,而邱公子卻更喜歡靈兒入主的身體,若得知自己兄長的意圖,做點手腳,害死自己兄長,那是必然的事。

她認定自己的兄長是兇手害死的,她怨,她恨,她恨不得將邱公子碎屍萬段,可是她沒有任何辦法,因為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。

邱公子卻表現得十分悲傷,在原主父母前跪下來,說是自己沒看好蕭大公子,自己對不住蕭大公子,不住地求原主父母的原諒——他祖父是尚書,原主父親哪裏敢不原諒?至於原主母親,心裏怨恨,卻也無法。

邱公子求得原諒之後,又熱心地去無緣山再次尋老道,把老道人尋來,送蕭大公子一程。

同時又提起,蕭大公子一貫擔心親妹子蕭遙,去無緣山便是想請老道給蕭遙固魂的,他希望完成蕭大公子的遺願,請老道給蕭遙固魂。

老道人固魂之後,又送了一塊桃木珠子給靈兒戴在手上。

如此一來,原主更虛弱了,魂體一日比一日弱。

之後,原主眼睜睜地看著靈兒利用自己的身體光明正大地結交京中的才俊,又有目的地結交一些寒微書生,她不知道靈兒為什麽要這般做,但是她卻發現,靈兒與趙陵交情日深之後,竟開始將蕭家的一些內幕消息告訴趙陵了。

自此之後,她無奈、憤怒且絕望地看著靈兒將蕭父軍中的布防圖偷了出去,悄悄交給趙陵。

六個月後,太子突然起兵,手上拿的是蕭父才有的布防圖,直奔皇宮,逼皇帝退位並將皇位傳給他。

關鍵時刻趙陵趕到,救下了皇帝。

龍顏大怒的皇帝盛怒之下,直接處死了太子,又將與太子謀反相關的一幹人等全都誅九族。

蕭家的布防圖在太子的手中,一百張嘴也洗不白,因此也被誅九族。

但因六皇子趙陵求情,蕭家一幹人保住了性命,被流放三千裏,到酷寒之地服役。

而靈兒呢,被趙陵弄了個替身在獄中病死,真人卻被一頂小轎接入了六皇子府,成為了六皇子寵愛的姬妾。

原主父母的身體還算堅韌,一路挺到了流放之地,但是苦日子自此開始,每天都有幹不完的活。

原主父親的一個姨娘,有一位兄長在流放之地做小吏的,倒也願意看顧原主家人,但是提出,要原主父親將自己妹子扶正。

原主父親幾乎沒有猶豫便答應了,因為在他心目中,原配生養了兩子一女,長子長女均已經去世,只留下個經歷流放之後病歪歪的小兒子,眼看著也是養不大的,等於自己沒了嫡長子,庶長子名頭也拿不出手,早就想扶正姨娘了,如今有個小吏大舅哥,能讓他少些幹苦力,哪裏會不願?

原主母親在失去嫡長子嫡長女之後,又失去了自己的原配之位,只有個病弱的小兒子,又變妻為妾,痛苦可想而知。

但是苦日子在後頭,姨娘一朝轉正,開始作威作福,明明蕭家已經落魄得不行,還要求姨娘們立規矩,將所有重活臟活都分給原主的母親,且又各種磋磨,寒冬臘月都叫原主母親去洗衣服。

原主母親被折磨得骨瘦嶙峋,不過半年功夫,就老了二十多歲,只是為了養大小兒子苦苦撐著。

小兒子體弱多病,可是卻是拿不到錢買藥吃的,而且還得被轉正的姨娘趕去幹活,或許是因為多幹活,身體倒慢慢好轉了,這下子姨娘又不幹了,加倍安排活計,企圖讓母子倆過度勞累而亡,免得礙自己的眼。

原主的母親苦苦支撐了三年,在小兒子滿十歲那年,終究是撐不住故去了。

原主的小弟弟,在姨娘的手底下討生活,卻始終記著母親教的,要藏拙,因此一直裝出笨笨的樣子,好容易到十六歲,卻被變成嫡長兄行事囂張的嫡長兄嫁禍——嫡長兄逼死了一個民女,怕被追究責任,直接讓他當替罪羔羊。

原主的小弟弟機靈,提前得知,連夜逃跑,一路乞討進了京城,找自己的舅舅家,還沒找著,卻見著了已貴為六皇子側妃的長姐,並憑其耳邊一顆紅色的痣將人認了出來。

原主的弟弟上前認親,被靈兒好一番安撫,並安置在京中的一個客棧中,他滿以為找到了親姐姐,有了親人,不想當晚客棧起火,活生生被燒死了。

這些,都是原主的魂體被擠出身體,跟在母親身邊親眼所見,她心中恨到了極致。

而小弟弟的死,也是靈兒害怕事情暴露,故而先安撫好人,背地裏請人謀劃放火燒客棧,把人燒死的。

當原主怨極之中,忽然回到了靈兒偷盜布防圖之前。

她情知自己沒有辦法,她也不願意再經歷一遍之前經歷的,於是絕望地以所有的靈魂之力,希望換來一個人,幫自己解決眼前的困境,避免自己一家被流放三千裏之苦。

蕭遙便是因此而來。

理清楚了一切,蕭遙覺得為難。

目前,她也沒有什麽法子控制身體。

而且靈兒後天便能偷到布防圖,並且在大後天將之交給趙陵。

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,她根本無力回天。

蕭遙在為難,這時聽到腳步聲響起,接著就看到原主的大丫鬟端著食盒進來,侍候靈兒用膳。

靈兒用膳時一舉一動帶著矜貴,習慣與原主略有些不同,想必,從前也是富貴人家出身的。

只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姑娘,為何甘心情願做趙陵的姬妾呢?

因為愛情?

另外,原主記憶中,靈兒經常結交窮書生,按照靈兒的性格,沒用之人她是不會理的,難不成,那些窮書生未來都是很有成就之人?

蕭遙快速地思考起來。

可以做一個假設,假設靈兒是一個在未來死去之人,她機緣巧合回到從前,並且寄身於一位將軍家的嫡長女身上,因此她知道,哪些是未來的肱骨之臣,哪個是未來的皇帝。

這麽一來,靈兒討好趙陵,結交寒門子弟,就解釋得通了。

蕭遙覺得棘手,靈兒占據了身體的控制權,還知道未來的發展,怎麽看都是立於不敗之地的。

而她呢,她只能從原主那裏知道未來的冰山一角,或者說,只是知道與原主母親及弟弟相關的一切,旁的一概不知,而且,她還沒有這具身體的控制權。

蕭遙感覺著靈兒吃到嘴裏食物美味,大腦裏飛快地想辦法。

可是在她試圖動動手指手指卻毫無反應時,她感覺到了挫敗。

根本不行,她控制不了身體,她的靈魂之力同樣不夠強,或者說,不及已經寄身多時的靈兒強。

這可如何是好呢?

只有短短的兩天功夫了,後天靈兒拿到布防圖,那就回天乏力了。

蕭遙努力想辦法,但是她腦袋裏很空,有的只是原主過去的記憶以及學到的技能,所以根本想不出什麽辦法來。

沒奈何,她只能決定,暫時將紛亂的思緒都壓下,讓自己的靈魂之力慢慢變強一點,或者說,變得更適應這個身體一點。

當蕭遙從放空思維之中回神,發現已經過了一天一夜了!

也就是說,明天白天,靈兒將拿到布防圖。

如果她不能在這段時間之前奪回身體的控制權,便只能看著歷史重演了。

只怕原主轉世投胎之後,也是不得安寧的。

蕭遙變得焦急起來。

可是越是焦急,越是想不出辦法。

此時,靈兒正抱著原主的父親蕭行沛的手臂撒嬌,說自己想參觀書房。

蕭行沛見嫡長女聰明伶俐,也比從前愛撒嬌,對她比從前多了幾分寵愛,聞言笑道:“行,爹爹今日便出門會友,把書房讓給你罷。”

蘇姨娘所出的二姑娘見了忙上前,抱住蕭行沛另一只手臂,撒嬌道:“爹爹,你單疼大姐,不疼韻兒,韻兒不高興啦。”

蕭行沛聽了,看向自己與心愛的蘇姨娘所出的二姑娘蕭韻,笑著問道:“那韻兒告訴爹爹,要怎麽才能高興起來?”

蕭遙水汪汪的大眼睛轉了轉,笑道:“上次人家去徐將軍家,見徐將軍家的大小姐頭上戴著一根福慶堂打造的金簪,上頭有精巧葫蘆以及細碎的流蘇,可好看了。”

蕭行沛笑道:“哈哈,那爹爹知道了。爹爹買根金簪回來,讓韻兒在家裏戴。”

靈兒聽了,忙也撒嬌要金簪。

蕭行沛聽了,笑呵呵地答應了。

蕭韻見了,很是不快,瞥了靈兒一眼,卻還是沒說什麽。

在爹爹跟前,還是得乖巧可愛一些的好。

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原主母親蕭太太,聞言皺了皺眉,看向蕭行沛:“老爺,唯兒才去一個月,戴金簪怕是不合適罷。”

蕭行沛擺擺手:“只在家裏戴,不穿大紅大綠,沒什麽的。”

嫡長子意外身亡,他也很難過,可是生活總得繼續的,沒必要為了他而弄得大家心裏不舒服。

蕭太太穆氏聽了眸中閃過黯然與難過,可是她歷來以夫為天,並不敢反駁。

蕭遙聽到這裏,覺得齒冷。

原主的大哥是這個家裏的嫡長子,他去世不過一個月,屍骨未寒,這些人便不肯守孝了。

靈兒得了去書房的允許,又得了蕭行沛承諾的金簪,心裏很是愉快,但總算聽到穆氏的話,知道名面上的親哥哥才去世一個月,因此沒有表露出什麽高興之色來。

蕭遙默默地看著前方——她是根據靈兒的視線而看的,靈兒看到什麽她便看到什麽,旁的一概做不了。

這時身後原來原主生母穆氏的聲音:“遙遙。”

靈兒停下腳步,回身,上前扶住穆氏,含笑問道:“娘,可是有事?”

穆氏上前,柔聲道:“你大哥生前最是疼愛你的,這才去了一個月,你該為他戴孝,你爹爹買回來的金簪,你莫要戴,好不好?”

靈兒點了點頭,臉上露出悲傷之色:“女兒自然知曉。叫爹爹買金簪,不過是因為二妹妹得了,我便也想要而已。”

穆氏聽了,放下心來,臉上又流露出一絲苦澀:“是娘沒用,沒能多給你買金簪。”

“娘,女兒知道娘的為難的。”靈兒說道。

穆氏露出寬慰之色:“遙遙越發懂事了。”

她爹是知府,因派系鬥爭被連累,卸任知府回京述職後,已經足足一年了,卻還未曾有職務,目前過得十分拮據,娘家嫂子不時厚著臉皮上門暗示要銀子。

穆氏見娘家困難,少不得便要救濟一二的,可是一次兩次之後,就被蘇姨娘捅到蕭老太太那裏去,蕭老太太自然不高興,因為斷沒有出嫁女總想著娘家的道理,因此敲打了穆氏幾次。

穆氏便不敢從公中拿錢,而是暗地裏拿自己的嫁妝接濟娘家,只是她出嫁那會兒,她爹不過是個縣令,嫁妝本就不豐厚,這些年來給三個孩子花了一些,自己手上本就不多,再拿去救濟娘家,手上便幾乎沒錢了,於是再不能給自己的孩子再買什麽。

靈兒吐吐舌頭,笑道:“娘高興就好。”說完又道,“娘,你不是要看賬冊麽?你這便去罷,女兒去書房看書去。”

穆氏點點頭,很快走了。

蘇姨娘素來心大,連管家權都想染指,她得好好盯著,省得哪裏出了差錯,叫蘇姨娘找到了突破口。

韻兒走出不遠,回頭看了一眼穆氏的背影,聲音低不可見:“沒用的女人……”

蕭遙聽得冷笑,很想扇她幾巴掌。

占據了人家女兒的身體,居然還這樣說人家,太不是東西了。

然而她什麽都不能做,只能任憑靈兒控制這身體。

靈兒進了書房,再次快速翻找起來。

她這次翻找和上次一樣,十分小心,翻找過後都小心翼翼地覆原了。

上午她沒有收獲,下午便繼續。

眼見快到晚膳時間了,靈兒有些焦急,不滿地嘟囔:“到底放哪兒了啊,藏那麽緊做什麽?”

蕭遙巴不得她找不到,聽了她這嘟囔的聲音,心中暗道,找不到才好。

然而就在此刻,哢噠一聲響,墻上掛著的那幅山水畫被轉動,旁邊的墻上出現一個機關,裏頭有一個盒子。

蕭遙心中暗叫糟糕,目光緊緊地盯著盒子。

靈兒大喜,忙打開盒子,拿出裏頭的紙翻開看了看,見果然是布防圖,頓時大為高興:“找到了!”

說著連忙將布防圖放進懷中,又將盒子放回機關內,再將機關關上,最後擺正那幅山水畫。

蕭遙的心情變得沈重起來。

她眼睜睜地看著靈兒使喚丫鬟出門買針線,並暗中命丫鬟給趙陵帶話說明日申正,於運來客棧相見。

怎麽辦?

如果她在今晚之前想不出辦法來,明天一切就將成定局。

原主一家將犯謀逆大罪,要被發配三千裏,原主的母親將從原配嫡妻變成姨娘,將飽受折磨困苦而死,原主弟弟也不得不藏拙等待長大,最終還是被當成替罪羔羊,好不容易逃出去,又被以為的長姐派人活生生燒死……

蕭遙的心情格外沈重,也格外煩躁。

她多次嘗試控制這具身體,可是毫無作用,不說動了,就連眨一下眼睛也做不到。

靈兒卻心情歡喜地命丫鬟將新近所做的孝服全都挑出來,一件一件地挑,好容易挑好了,已經出了一身的汗。

她洗漱畢,心情興奮,並沒有馬上睡,而是散著長發坐在鏡子前,讓丫鬟給自己梳明天出門的發髻。

蕭遙沮喪不已,看著鏡子裏自己滿是歡喜的面容,很想一巴掌抽過去。

怎麽會有這樣可惡的人呢?

得了身體,不僅不知道感恩,竟還陷害身體的家人,要人家被株連九族。

或許在靈兒這樣冷酷的人心裏,她之後讓六皇子趙陵給蕭家求情,免去了被誅九族之罪,只是流放三千裏,便是莫大的恩德了。

蕭遙突然很想知道,這靈兒從前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,到底如何才能養成這般冷酷無情的性格。

她探究似的,看著鏡子裏靈兒那雙欣喜的眼睛。

看著看著,她心中忽然一動,盯著鏡子:“明日便要見趙陵了,你很高興,你要以最美的模樣去見她,你該去歇息了……你睡著了,你什麽都不知道了……睡吧,醒來之後,你便能見到趙陵了。”

蕭遙忽然感覺到了真實感。

她眨了眨眼,見鏡子裏的女子也眨了眨眼。

她擡起右手,輕輕地摸向自己的臉。她的右手動了,準確地摸到了自己的臉上,感受到了那滑膩的肌膚。

蕭遙看著梳妝臺上自己帶著喜悅的眸光,輕輕地道:“罷了,明日再來梳頭罷,我困了,要歇息,你們都下去。”

身後給她梳頭的大丫鬟聽畢,放下梳子恭敬地應了一聲,便起身出去了。

其他丫鬟也相繼出去。

蕭遙站起身,快速找到那張布防圖,翻了翻,見是黃棉紙,正好原主這裏有,忙拿出黃棉紙,又備好了筆墨,便開始照著布防圖畫。

當然,為了逼真,整體是一樣的,只在關鍵之處改了三四處,使這張布防圖的真實性大打折扣,屆時既能脫罪,又能讓六皇子趙陵吃癟——雖然布防圖最後出現在太子手中,但六皇子根據布防圖摸清了布防,精準預測布防軍隊趕來的時間,並趕在他們到達之前出現在皇宮救駕,同時還派兵假冒太子的人,幹掉一批布防的軍隊。

她改動過,關鍵之處不同,想必六皇子趙陵再不能如願了。

蕭遙相信六皇子趙陵不會提前去確定布防打草驚蛇,因為他需要保證萬無一失,讓多疑的皇帝絕對不會懷疑到他身上。

將布防圖畫好之後,蕭遙又將之拿到窗前晾幹並仔細對比,發現沒什麽問題,於是將假的布防圖放到靈兒放布防圖之處,真的布防圖則自己藏起來。

做完這一切,蕭遙認真想了想,忙回到床上躺下。

她雖然有心給穆氏留一封信,但想到原主大哥的“意外身亡”,最終還是放棄了。

穆氏以夫為天,加上娘家出事了,更覺得矮了一頭,事事以蕭行沛為主,看到信說不定會告訴蕭行沛,屆時蕭行沛發難,靈兒隨便找個借口糊弄,將蕭行沛糊弄過去,蕭遙一定會吐血的。

那時她不能控制身體,只能眼睜睜看著靈兒隨口扯謊騙人。

她不想經歷這些,所以決定不寫信,也不跟穆氏以及原主弟弟聯系。

臨睡前,蕭遙想到靈兒。

不知道她會不會知道自己偽造布防圖之事呢?

只是,蕭遙不知為何,很是篤定靈兒已經睡著了,不會知道的。

第二天蕭遙的意識清醒時,發現自己正在用香噴噴的早膳。

用完早膳,靈兒便開始不厭其煩地將昨天翻出來的衣服重新試了一遍,又試了幾個發髻,直到用午膳之時,才終於定下來。

蕭遙有了新的發現,她發現自己能感受到靈兒的喜怒哀樂了,這一早上,她感受到了緊張、喜悅、期盼等種種感情。

靈兒用完午膳後,坐在鏡子前,最後一次整理衣飾並發髻,見一切妥當了,便讓丫鬟出去叫人準備馬車,自己則翻出布防圖檢查。

蕭遙見就是自己偽造的那張布防圖,頓時有些緊張,生怕靈兒看出不同來。

但她想到自己能感知靈兒的感覺,生怕靈兒也能感知自己的感覺,忙又將緊張之情壓下。

靈兒沒看出不同,她根本就不曾細看,只是確定是布防圖,便重新收好放入懷中,起身出去了。

馬車一路經過熱鬧的街道,來到目的地運來客棧。

靈兒扶著丫鬟的手下車,其婀娜的身姿,吸引了許多目光。

有人低聲道:“是蕭將軍家的大姑娘,據說容色傾城,邱公子可真有福了。”

“據說不止容色傾城,更寫得一手好字,是閨閣中少見的女子。”

蕭遙感受到靈兒聽了這些讚譽之後,發自內心的喜悅與得意。

這時前面走來了兩位戴著面紗的姑娘,那兩姑娘見了靈兒,沖靈兒微微一笑。

靈兒連忙上前打招呼,叫“李姑娘、張姑娘”,又不著痕跡地說了幾句奉承的話。

蕭遙感覺到靈兒心中的不忿與不愉快,因為她也看得出,眼前的李姑娘與張姑娘雖然面上帶笑,說話溫柔得體,但眸子裏流露出來的,是濃濃的不屑與譏諷。

這兩位一個是禮部尚書家的小姐,一個是太尉的孫女,都出身清貴的文官之家,很看不上蕭家這樣的武將,而蕭家這位大姑娘經常在運來客棧與男子見面,有招蜂引蝶之嫌,更叫她們看不上。

雙方閑閑說了幾句,便分開了。

蕭遙感覺到,靈兒雀躍的心情變得十分低落,心中還有不盡的怨憤及急切之情。

她一邊感受著靈兒的情緒,一邊從靈兒的雙眼打量四周。

靈兒上了樓,進了一個單獨的房間,便坐下來,心裏重新有了喜悅之情。

過了一會子,門被磕響,六皇子趙陵很快便帶著侍候的小廝進來了。

小廝很有分寸,進來之後只站在門口守著。

蕭遙透過靈兒的眼睛打量六皇子,見他果然是個英俊的貴公子,身上帶著上位者才有的氣勢,眸色很幽深,看不出情緒。

他見了靈兒時,俊臉頓時變得柔和起來,笑著問道:“最近可還好?”

“還好,就是練字累了沒個去處。”靈兒的嗓音即使抱怨,也帶著幾分嬌俏,叫人不僅不會煩,反而還多了幾分憐惜。

六皇子趙陵聽了,收起臉上的笑容,說道:“令兄遭遇不測,著實令人遺憾。這守孝,也是必須的,等過了孝期,便可出門玩樂了。”

靈兒點點頭,又說了些別後之情,吱吱喳喳的,宛如黃鶯嬌啼,很是活潑可愛。

六皇子趙陵聽著,半點不見厭煩,俊臉上始終帶著笑容,認真傾聽。

靈兒的心情終於愉快起來了,於是將身上的布防圖拿了出來,遞給六皇子趙陵,嘴上說道:“這是我爹爹的東西,我拿了,很是對不起我爹娘,希望陵哥哥你到時能幫我家求情。”

趙陵點頭,一邊接過布防圖一邊說道:“這是自然,你且放心。若不是太子為人殘暴,本皇也絕不會令你如此為難……”

靈兒頓時被趙陵這一番體貼給感動了,說道:“陵哥哥知我便好,只盼陵哥哥能早日成事。”

趙陵點頭,俊臉上帶著誠懇:“靈兒只管放心。”

兩人畢竟是年輕男女,便是密會,亦不能待太久的,很快趙陵率先起身離開。

靈兒在趙陵離開後,才有些悵然地起身出了包間。

她在下樓梯來到大堂之際,被一道溫和的嗓音叫住了:“蕭姑娘……”

靈兒擡起頭,看向正走來的英俊男子,笑著叫:“邱公子……”

蕭遙透過靈兒的雙眼打量原主的未婚夫,見他生得英俊儒雅,與趙陵是不同的氣質。

而且,他的眸子顯然不及趙陵幽深,輕易就叫人看出他眸中的傾慕。

這也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。

蕭遙在心中下了結論。

因這裏是大堂,不好久留,亦不方便說什麽,所以靈兒與邱公子打了招呼,留下個依依不舍、欲說還羞的眼神,便領著丫鬟離開了。

蕭遙從靈兒的眼角餘光看到邱公子俊臉上的難舍之意。

之後的一個月裏,蕭遙一點一點地溫養自己的靈魂,沒有馬上行動,搶回原主的身體——她感覺,以目前的精神力,應該是搶不回來的。

在這個月裏,靈兒在家中跟蕭二姑娘別苗頭,爭蕭行沛的寵愛,同時經常找理由外出,或是與趙陵私會,或是與邱公子暗中見面,或是結交有才華的書生,忙得不可開交。

因原主的哥哥畢竟只是同輩,而不是長輩,所以靈兒守孝這事,其實不嚴,加上表現得體,寫得一手好字,在讀書人中頗有名氣,故提起她的聲音,多是好的。

因此,靈兒十分得意。

在一個月後,鎮國公府開賞花宴,發了帖子過來,靈兒想著應兩個月了,參加宴會也沒什麽,便琢磨著要參加這賞花宴。

她想去,蕭二姑娘蕭韻自然也想去,只是若去,便得有一身好行頭,即便因為蕭家大公子去世兩個月不好穿得太過鮮艷,也還有些素雅些的衣服與首飾可穿戴的。

因此姐妹倆在蕭行沛跟前你來我往,哄得蕭行沛大為高興,允諾一人送一套精美的頭飾。

至於生下三個庶出的蕭家姑娘,被蕭行沛忽略了。

穆氏又找了來,勸靈兒不要出席賞花宴,理由是原主的大哥去世還沒足三個月,讓她別外出。

靈兒不肯,正要找話說服穆氏,忽然見穆氏的二等丫鬟急急忙忙地闖了進來。

穆氏身邊的大丫鬟見了便問:“何故急急忙忙的,沒個體統。”

那丫鬟忙行禮,然後道:“舅太太來了,神色倉皇,說是有急事要找太太,央我即刻來尋太太,讓太太盡快回去見她。”

穆氏聽了,臉色一下子變了,對靈兒說道:“你且記住娘說的話,莫要去參加賞花宴,娘先回去了……”

靈兒忙說道:“娘,舅母來了,女兒不好不露面,便與你一道去罷。且你也別慌,想來不會有什麽事的,怕是丫鬟不懂事,才急煞煞的趕了來亂說,倒嚇著了你。”

蕭遙感受到,她是抱著一顆看熱鬧的心的。

當然,蕭遙合理猜測,她估計還擔心穆氏把私己給了娘家,因此要跟著去看,好好把關。

穆氏心中焦急,並不多說,聞言點點頭,大步往前走。

靈兒連忙跟了上去。

丫鬟們也連忙跟上,一路上香風陣陣,裙裾飄飛。

到了穆氏院子,見舅母正坐在待客的隔間裏吃茶及新醬的牛肉。

舅母一看到穆氏來了,又夾了一塊牛肉放嘴裏,這才放下筷子對穆氏道:“好姑奶奶,你可要救救你大哥啊。”

穆氏忙問:“大哥又怎麽了?”

蕭遙從這個“又”字聽出了苗頭,再結合原主的記憶,便知道原主的那位舅舅,是個沒本事只會惹事的。

舅母一聽到這話頓時哭了起來:

“那個挨千刀的,說日子過不下去了,爹的官職若沒有銀子疏通,怕是等不來的,又說家中無錢,他要去賺錢。誰成想,他竟去了賭錢,欠下大筆錢,便是賣了你兩個內侄女兒,怕也是還不起的。如今人就在家裏坐著,說是不還錢,便帶走你兩個內侄女兒,又要告官去,爹當場便氣得厥過去了。”

穆氏聽畢大驚:“爹爹沒事罷?”

蕭遙感受到靈兒傳遞出來的不屑與厭煩之情。

舅母哭道:“請了大夫,爹人已醒過來了,可打不起精神,長籲短嘆的,說要將家中的藏書全賣了。我便是各女子亦知道,這家裏的藏書,是興家的根本,哪裏能賣啊。且急急忙忙的賣,哪裏能賣出錢來?”

穆氏聽到說自己爹醒了,松了口氣,點了點頭。

舅母又道:“大姑奶奶啊,你可要救救我們一家啊。如今收賬的人在家裏坐著,拿不到錢是不肯走的。我一個婦道人家,哪裏能變出錢來呢?”

這時靈兒開口了:“舅母啊,我娘的嫁妝,都給了你,你這般,倒叫我娘不知如何是好了。”

穆氏看了靈兒一眼,示意她不要說話,又看向舅母,問道:“大哥欠了多少錢?”

舅母忙道:“足有三百兩呢。若是從前,三百兩也不是還不起的,可是如今,爹沒了官職,每月沒了俸祿,一家子又要嚼用,那是一兩銀子餘錢也沒有的。大姑奶奶,你可要幫忙啊。”

穆氏頓時為難起來了。

她的嫁妝,經過這些年的揮霍,剩下的,加在一起,價值也不過五百兩銀子了,若單純論銀子,則只有一百兩左右,餘者全是布帛綢緞,倒是能賣些錢,可賣完了,以後便沒有了。

可是親爹親大哥總不能不顧的,當下就道:

“嫂子,實不相瞞,我手上也沒有銀兩,公中的錢是拿不得的,只能把嫁妝給你,你去賣掉綢緞與字畫湊一湊。只一件,我的嫁妝若給你變賣了,往後便沒有了,怕是幫不了你們了……”

蕭遙聽到這裏感覺很覆雜。

蕭行沛答應給靈兒並蕭二姑娘的一套首飾,便價值兩百兩了。

而穆氏的私己,加在一起,怕也就值兩套首飾了。

這時靈兒扯了扯穆氏,對舅母道:

“舅母,我娘心善,原把所有嫁妝給你,讓你去變賣給舅舅換賭債,可有一事你只怕不知,我娘雖管著家中中饋,但一應支出都得我祖母過目,她是沒有錢的。另,若我祖母知道我娘把嫁妝全給你,只怕我祖母是不依的。我不是還有三個姨麽?你不如去他們家裏問一問?”

舅母說道:“大姑娘啊,你另外三個姨嫁的人家沒你娘好,如何有錢?莫說他們,便是我的娘家,我也去過了,委實沒有錢,只能求到大姑奶奶這裏來……”

穆氏看到舅母一邊說一邊流眼淚,心中苦澀,扯了扯還待再說的靈兒,讓丫鬟開箱拿嫁妝。

靈兒看得生氣,卻還是跟著過去看了看,見穆氏果然把所有東西都給了舅母,心中更加生氣。

這時穆氏對舅母道:“大嫂,你也看到了,我所有的家底都給了你,往後怕是幫不了你們的了。你讓大哥別去賭了,也莫要惹事了,找些糊口的活計賺些家用罷。”

舅母搖搖頭道:“我如何勸得了?為著讓他上進,我與他便沒少吵起來。至於糊口的活計,我何嘗不催過他,只他說,大妹妹夫家是將軍府,若他去做了下賤活計,自己倒不打緊,就怕累得大妹妹丟了臉。”

靈兒心中雖然憤憤,對此話還是認同的,但也不好直說出來,只抿著嘴不說話。

舅母又道:“大姑奶奶得了閑,還請托大姑爺想想法子,看能不能讓爹官覆原職,或是隨便派個什麽職務,也好過如今這般啃老本。”

穆氏苦澀地說道:“我如何不知?只是與老爺提過了,老爺說,他是武官,在文官那裏素來沒有人脈,是使不上力的。且如今當權派與爹的那派是死敵,他若插手,怕要累爹被當權派記起尋仇。”

舅母聽了,又抹起了眼淚,但大概是記掛家裏,很快便告辭了。

穆氏忙使丫鬟去叫車,要送舅母。

舅母也沒推辭,只是說道:“辛苦你了。人家也知道,送我沒得著什麽好處,心裏只怕要埋怨你派了他們活計的。”

穆氏笑笑,說沒事。

這些是事實,只是她也不好與自己嫂子這般討論起來。

當年,她爹高中進士,蕭家便押寶似的,與她家結了親,這些年蕭家見她娘家始終起不來,心裏只怕一直後悔當年押錯了寶——看老太太對她的態度越發不滿便知道。

只是娘家已經夠困難了,她不想再與他們多說,叫他們為自己擔心。

靈兒見舅母走了,與穆氏說了兩句,便回了自己的院子。

她進了房,將所有丫鬟趕出去,捶著棉被發脾氣:

“總是來打秋風,這都是什麽親戚?還有穆氏,什麽都往娘家搬,連幾百兩的嫁妝也全給了家裏,有什麽用?管著家裏中饋,卻沒得著一份銀子,傻子傻子傻子,可見是靠不住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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題目待定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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